寻诗远方(之三)

2023-08-05 12:22:45 来源:文旅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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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忆杜甫

阿勒得尔图 文/图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 杜甫草堂

我到草堂时,杜甫还没有起床,漆黑的大门紧闭着。踯躅在门前,被廊柱上一副大气磅礴的楹联所吸引,顿时心潮澎湃起来——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此联为清代楹联大家顾复初所撰。上联起句“异代不同时”化用老杜《咏怀古迹五首》中的第二首“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以老杜诗说老杜事,贴切而又质朴;下联起句“先生亦流寓”,一个“亦”字把老杜的颠沛流离和自己的穷困潦倒镶嵌到一起,读来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慨。

正遐想之际,大门在“吱吱嘎嘎”声中徐徐打开,我便随着人流信步走进这座占地300多亩、已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的杜甫草堂。

现在的杜甫草堂是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和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修葺扩建时的建筑格局,古朴典雅,清幽秀丽。倘若老杜在天有灵,一定会无奈地叹息:“羞煞我也,老夫何时有过如此风光?”

老杜在《绝句漫兴九首·其三》中说“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在《寄题江外草堂》中说“诛茅初一亩,广地方连延”,在《严公仲夏枉驾草堂兼携酒馔》中说“百年地僻柴门迥,五月江深草阁寒”,在《野老》中说“野老篱边江岸回,柴门不正逐江开”。凡此种种,都是在说老杜所建的草堂无非是几间茅屋而已。

公元759年,因避战乱,47岁的杜甫拖家带口、狼狈不堪地从甘肃天水经“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辗转逃到成都,一家老小借住在一所寺庙里。次年初,老杜在成都郊外、浣花溪边建筑一处草堂,暮春时节新居落成。院落还不错,老杜在《卜居》中说他的草堂在“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在《水槛遣心》中说“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在《南邻》中说“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

虽然只是几间草房,但毕竟是自己的栖身之所,老杜沉郁已久的心情自然也会开朗出一方晴空,于是便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样的诗句如清泉般从心底流出。

草堂落成,自然访客不断——老杜毕竟是文化名人。老杜来成都前,著名画家韦偃就住在成都,而老杜草堂落成不久,韦偃就来草堂向他辞行。

老杜和韦偃相识,也称得上朋友。老杜喜欢韦偃笔下铁干虬枝的古松,他在《戏为韦偃双松图歌》中幽默地调侃“韦侯韦侯数相见,我有一匹好东绢”,他想让韦偃在这价格不亚于锦缎的素绢上放笔画出高耸云天的古松。

老杜请韦偃画古松的愿望是否实现不得而知,但韦偃在老杜草堂的墙壁上画过两匹骏马却是真事。老杜喜欢马,韦偃画马也算投其所好吧。见到两匹扬鬃奋蹄的骏马,老杜喜不自胜,忘情地写出《题壁上韦偃画马歌》:

韦侯别我有所适,

知我怜君画无敌。

戏拈秃笔扫骅骝,

欻见麒麟出东壁。

一匹龁草一匹嘶,

坐看千里当霜蹄。

时危安得真致此,

与人同生亦同死。

公元754年,老杜在给皇帝的奏章上说自己有“肺疾”,据《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作者、美国哈佛大学东亚系研究员洪业考证,所谓肺疾,就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过敏性哮喘。他在草堂居住时已是“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而且由于生活的窘迫和经济的拮据,常常是“百年粗粝腐儒餐”。

老杜的草堂大概工程质量不怎么样,用现代话说或许就是“豆腐渣工程”。暮春时节刚刚住进去,中秋就“床头屋漏无干处”,老杜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是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处境下写出来的,难能可贵的是老杜说: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好一句“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古绝唱,是因为老杜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窘境中所想到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何等境界、何等情操、何等气节!倘若茅屋还在,我一定进去和老杜“一酌散千愁”,尽管“樽酒家贫只旧醅”——殊不知老酒更好喝。

公元762年,老杜为避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发动的叛乱而星夜逃离成都。暂居梓州后,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成都的草堂和草堂前他亲手种植的松树,在《寄题江外草堂》中流露出深切的怀念之情。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再回成都的打算,而是做出水陆兼程返回故乡的计划,有《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为证:

剑外忽传收蓟北,

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然而,乱世在有意无意间又捉弄了老杜一次。公元764年2月,老杜的老朋友严武再次被朝廷任命为剑南东西两川节度使。随着严武的到任,老杜自然也就回到草堂了。

哥们儿就是哥们儿,严武奏请朝廷,为老杜谋得检校工部员外郎一职,官居从六品上阶,可着绿色官服,并且因老杜在严武平定吐蕃时为其出谋划策,破例可着从五品下阶到正四品上阶官员才可以穿戴的绯色官袍和银鱼袋,老杜在《相逢歌赠严二别驾》中喜形于色地写道:“乌帽拂尘青螺粟,紫衣将炙绯衣走。”

这就是千百年来人们称老杜为“杜工部”的由来。

然而,老杜毕竟年迈并体弱多病,混迹于严武幕府中也是力不从心,但他又不肯放弃这份难得的俸禄而闲居家中。老杜在太多的麻烦和太多的悲怆中苦苦地挣扎着,他不无悲哀地感叹“药许邻人劚,书从稚子擎。白头趋幕府,深觉负平生”……

公元765年,严武染疾病逝。由于这位政治和经济靠山的轰然倒塌,老杜再次黯然神伤地永远离开了成都,离开了草堂……

2

泉声即乡音

党云峰 文/图

▲ 梅花泉

星夜迢迢秋水漫。怎奈忘川,迟暮窥霄汉。再饮一壶沈水宴。倍思千里黄河岸。

回望山林风亦远。愁压纤云,难渡心中涧。层浪浣沙幽绪散。重逢共话梅花畔。

这首《蝶恋花·离别》写于我十几年前离开校园之时,其中有两处跟泉有关。一是沈水宴。如何让一个词既有山东济南的特色,又有辽宁沈阳的特色?沈水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词了。济南有泉水宴,如果沈阳有的话,也就是沈水宴了,沈水是浑河的古称。二是梅花畔。梅花指的是济南章丘百脉泉公园里的梅花泉。梅花泉的五个泉眼排列如好友围坐,也算是一种想象中的重逢吧。可惜十几年来跟亲朋好友围坐叙旧的机会并不多。

以泉写思念古已有之,《诗经·邶风·泉水》有云:“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这首诗写的是“有怀于卫,靡日不思”的思归之情,可惜归不得,只能在想象中回家。我写的《蝶恋花·离别》模仿的就是《诗经·邶风·泉水》。不舍校园,更思念家乡,可是何时才能再见呢?在我看来,泉声就是乡音。泉声汩汩,乡音袅袅,思念阵阵。汩汩清泉涌现的就是无尽的思念。

提到章丘,人们会想到龙山文化、李清照、大葱、铁锅等,其实章丘还被称为“小泉城”,百脉泉公园里就有梅花泉、墨泉、龙泉等,“百脉寒泉珍珠滚”是章丘的一大景观。

泉,尤其是山泉,是古人隐居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溪流清浅,波光粼粼,石随水圆,花随水开,心随水澄,千年的涌动滋润着观者的心田,心“澄”则灵。当人们在寄情山水中洗尽铅华实现精神的高蹈、散发人格的光芒,静思中得以实现净化,净化后得以提升境界,进而生发对风骨的敬意。对泉水最神奇的描写出自作家史铁生的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其中有这样一个让我神往的段落:“方圆十几里内只有我和破老汉,只有我们的吆牛声。哪儿有泉水,破老汉都知道;几镢头挖成一个小土坑,一会儿坑里就积起了水。细珠子似的小气泡一串串地往上冒,水很小,又凉又甜。”生活的诗意给人以心灵的震撼,掘地成泉比撒豆成兵还神奇。

泉水对济南有多重要呢?老舍在散文《趵突泉的欣赏》中给出的判断是:“设若没有这泉(即趵突泉),济南定会丢失了一半的美。”他还在散文《大明湖之春》中写道:“济南城内据说有七十二泉,城外有河,可是还非有个湖不可。泉,池,河,湖,四者俱备,这才显出济南的特色与可贵。它是北方唯一的‘水城’,这个湖是少不得的。”每每念及大明湖,就会想到老舍那本被火烧掉的长篇小说《大明湖》,太可惜了。

对“济南七十二泉”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元代于钦的《齐乘》,书中提到了七十名泉,“合趵突、百脉总七十二”,于是后世有了“济南七十二泉”的称谓。书中还写道:“济南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盖他郡有泉一二数,此独以百计……西则趵突为魁,东则百脉为冠。”趵突泉、百脉泉是济南名泉的代表,也难怪人们把济南称为“泉城”,把章丘称为“小泉城”了。其实这两个景点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旁边都有李清照的家。

早在南北朝郦道元的《水经注卷八·济水》中就有记载:“济水又东北,泺水入焉,水出历城县故城西南,泉源上奋,水涌若轮……(济水)右纳百脉水,水出土鼓县故城西,水源方百步,百泉俱出,故谓之百脉水。”这时候趵突泉还没有被命名,“趵突”二字后来出现在北宋曾巩的散文《齐州二堂记》中。文中提到:“自崖(即渴马之崖)以北,至于历城之西,盖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齐多甘泉,冠于天下……”清代蒲松龄在《趵突泉赋》中盛赞趵突泉“海内之名泉第一,齐门之胜地无双”。

“家家泉水,户户垂杨”至今仍是济南的招牌,这是清末刘鹗在小说《老残游记》第二回“历山山下古帝遗踪 明湖湖边美人绝调”中归纳的济南的特色。刘鹗写道:“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

游泉城出现在刘鹗的小说中,喝趵突泉水的情节则出现在近现代吴趼人的小说中。在吴趼人未完成的小说《最近社会龌龊史》第十九回“历下亭龙骊珠品泉 红雨轩鲁夫人论药”有这样一段描写:“这趵突泉就在大明湖当中,说大明湖的湖水就是趵突泉水也可以,说趵突泉水就是湖水也可以。不过那趵突泉是在湖心涌起,终年终日涌个不住,犹如锅里烧的开水一般。”骊珠拿茶碗舀了泉水就喝,还说:“你不知道,我喝下去觉得清沁心脾,耳目都清爽了,只怕比吃药还好呢!”只是吴趼人把趵突泉比作锅里烧的开水,我总觉得对不住如画的景致。虽然开水也在涌动,却缺乏灵动的生气,还是郦道元笔下朴素的“水涌若轮”好一些。

唐代王维写过“清泉石上流”,宋代欧阳修写过“山泉为四邻”,金元之际的元好问写过“白烟消尽冻云凝”,但我对写泉印象深刻的诗句来自唐代诗人王建的诗歌《七泉寺上方》,其中有一句“将火寻远泉,煮茶傍寒松”。赏泉、品泉、泡茶是人生乐事。看到美景,心潮澎湃,如汩汩之泉。当自然与人文相融相洽,那种审美的震撼缓慢而不停歇,思绪随着涟漪延展。当传统的审美元素融合成一种生活状态,不禁让人心向往之。

当我再次踏上离开家乡的征途,希望带着最美的风景一路前行,该如何描摹呢?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歌《白云泉》给了我启示:“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是啊,美景中怎么能少得了泉水呢?泉水的余波在我心中澎湃,映出了最美的风景:

微风乘叶落泉边,

古瀑飞流映旧年。

闲鸟唤出桥上影,

一身仙气赴重关。

3

杨慎咏昆明

罗云川

▲ 昆明升庵祠 王泓源 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这首词,作为1994年电视剧《三国演义》片头主题曲,大气磅礴,演唱出彩,随着电视剧的热播而广为流传。它是被明末清初毛宗岗编入元末明初罗贯中所著小说《三国演义》的开篇词,词的作者是明代文学家杨慎。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又称滇南戍史、金马碧鸡老兵等,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区)人。他于明正德六年(1511年)状元及第,授官翰林院修撰。后因嘉靖帝不愿奉正德帝的皇统,而要尊奉其生父,引起朝廷争议。杨慎卷入此事,触怒嘉靖帝,被杖责罢官,谪戍云南永昌卫(今保山市),终老于此。

杨慎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文学家,著作达400余种,涉及经史方志、金石书画、音乐戏剧等。他对于云南文化有重大贡献,所撰《滇程记》《滇载记》等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其文学作品,诗词曲各体皆备,自有风格。清代王夫之评价杨慎诗“三百年来最上乘”,清代纪晓岚称“慎以博洽冠一时,其诗含吐六朝,于明代独立门户”。

虽然谪戍地是偏远的永昌卫,但由于云南当地官员、世交等的保护照顾,杨慎并未困于一隅,而能寓居、游走于昆明、大理等地。其间,他曾在昆明附近的安宁(今安宁市)养病,官方还专门修建了一座书院供其居住。在此,他为安宁温泉题词“天下第一汤”,并作有“温泉久住彩云乡,安宁争传第一汤。不及此泉能疗疾,回春何必问奇方”等诗。

位于昆明西山高峣的碧峣精舍,是杨慎又一寓居之所,他在此处居住最久,晚年更多在此读书、讲学、著述。明万历年间,人们为纪念杨慎,将碧峣精舍改建为祠,供奉其塑像。后数次重修。这座三院三殿的中式庭院,背靠西山,面临滇池,花木繁盛,幽雅秀丽。上世纪80年代后期,升庵祠成为云南省文物保护单位。遗憾的是,作为在昆明长大的人,我没有去过这个地方。以后如有机会,应该去看一看。

昆明享有“春城”的美誉,据说应归功于杨慎。他的诗中数次出现“春城”一词,如,“五更春雨遍春城”“花月春城夜色悠”“春城草木东风绿”。对此,起初我是持怀疑态度的,理由是,“春城”在不同的时代、作者、地方的诗词中频频现身,并非特指某一城市。如,唐代韩翃的《寒食》诗“春城无处不飞花”,写的是都城长安。我们的初中地理教科书上说,昆明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因此被称为“春城”。“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杨慎在《滇海曲》中的这两句诗,成为对昆明物候的准确概括。所以说,昆明一方面是老天爷赏饭吃,自身条件好,一方面是诗人青眼有加,妙笔生花,才得以荣获“春城”称号。

《滇海曲》共12首,对昆明等地的风土人情多有描绘。“梁王阁榭水中央,乌鹊双星带五潢。跨海虹桥三十里,广寒宫殿夜飘香。”“梁王阁榭”是元代云南最后一个统治者梁王在滇池、西山的宫苑,即今西山三清阁所在地。“跨海虹桥”是穿越滇池通向西山的梁王辇道,杨慎还有“梁王辇道海中心”“梁王阁道青芜国”等诗句。梁王辇道遗迹即为如今的海埂。我上小学、中学时,多次和同学游览滇池、西山,留下美好的记忆。

“昆明池水三百里,汀花海藻十洲连。使者乘槎曾不到,空劳武帝御楼船。”“湖荡鱼虾晨积场,市桥灯火夜交光。油窗洞户吴商肆,罗帕封颐僰妇妆。”“煮海鹾郎暝漉沙,避风估客夜乗槎。雪浮秔稻压春酒,霞嚼槟榔呼早茶。”“海滨龙市趁春畬,江曲渔村弄晚霞。孔雀行穿鹦鹉树,锦莺飞啄杜鹃花。”《滇海曲》中的这几首诗,使明代滇池地区的自然风光、民风民俗宛在当今读者眼前。除了孔雀,大象也在杨慎诗中出场,“润入象耕田”(《春泛昆阳海口》)。据此判断,那时的云南,孔雀、大象比现在常见。相传上古舜在耕作时,上天派大象帮他犁田,而在云南,这只是一种“常规操作”。大象除了用于耕田,有时还作为坐骑参与战争。《三国演义》里,诸葛亮深入南中七擒孟获时,木鹿大王和兀突骨就是骑乘大象与蜀军交战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云南人到外地上大学,有时会被同学问:“你家养了几只孔雀?你平常是不是骑大象去上学?”

近水楼台先得月。对于昆明西山,杨慎亦多有诗咏,《宿华亭寺二首》《太华寺即事》《戊寅九日龙门登高》等,几乎将西山的名胜古迹尽收笔下。别的还罢,倒是诗中“山僧多养马”这纪实的一句让我过目难忘。

“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杨慎的《出郊》一诗,我以前读时,总会联想到唐代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不过王维写的是陕西关中地区,只有水田;杨慎写的,除了平田,还有高山梯田。后两句似比王维的更富有色彩的对比感以及运动的冲击力。

云南的奇花异草也成为杨慎歌咏的对象。他在《滇春好》中写道:“滇春好,百卉让山茶。海上千株光照水,城西十里暖烘霞。能不忆滇花?”还有一首《山茶花》:“绿叶红英斗雪开,黄蜂粉蝶不曾来。海边珠树无颜色,羞把琼枝照玉台。”另有《渔家傲·滇南月节词》:“正月滇南春色早,山茶树树齐开了,艳李夭桃都压倒。妆点好,园林处处红云岛。”可见他对这种花的喜爱。“云南茶花甲天下”,它入选“云南八大名花”,还被定为昆明的市花。

相传西汉时,宣帝曾听方士说,滇池地区有金马、碧鸡,便派人赴滇求取。因此,金马、碧鸡后来成了昆明重要的文化符号。“金马”“碧鸡”两词不时出现在杨慎吟咏昆明的诗词当中。如,“碧鸡金马古梁州”“碧鸡关头月上霞”等。“碧鸡关”又是昆明的一个地名,还有“碧鸡山”——与之对应的是“金马山”,清代孙髯的大观楼长联中“东骧神骏,西翥灵仪”是也。

“南坝迎郎来,西坝送郎去。”云南山多,有平地的地方就叫坝,又叫坝子。在昆明,“南坝”“西坝”至今尚存。“东塔已高西月弦”“望东寺、双浮佛塔”。“东塔”“东寺”即东寺塔,与西寺塔合称双塔,始建于元代,后坍塌,清代重建,至今矗立于昆明城区。童谣云:“东寺街,西寺巷,茅司(即茅厕)拐拐小楼上。”杨慎诗词里出现的这些昆明地名,令久居北京的我感到亲切,聊慰思乡之情。

想想看,500年前,杨慎从都城北京出发,踏上前往云南的流放之旅,一去不返,在西南边陲度过了30多年的后半生。“天涯游子悬双泪”“锦江烟水迷归望”,在漫长的岁月中,他肯定有过朝廷开恩诏还的祈望,有过返归故乡的念想,然而一切终成泡影。和杨慎相比(原谅我傍名人、蹭流量),我的人生之旅呈现出反向性。我是在30多年前从昆明出发,到北京上大学,后来又在此工作定居。虽然境遇不同,但我和杨慎对云南的深情热爱是一样的。

2023年8月5日《中国文化报》

第4版刊发特别报道

《草堂忆杜甫》、

《泉声即乡音》、

《杨慎咏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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