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儿庄大战时填发的三份“陆军战时士兵阵亡证书”,及一份“陆军战时死亡士兵甲种调查表”原件,被枣庄市市中区鲁南抗战展览馆收藏。
鲁南抗战展览馆馆长葛龙飞向记者展示了这四份珍贵展品,并介绍了相关情况。他说,这四份文件是早年从云南的史料部门流出来的,保存完好,“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这些文件后,出于对台儿庄大战英烈的尊重便购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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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阅读三份“陆军战时士兵阵亡证书”,分别为这三位烈士开具:陆军第六十军一八二师通信排21岁上等兵李钟英、陆军第六十军一八二师无线电排24岁上等兵黄辅臣、陆军第六十军一八二师通信兵连27岁上等兵丁立章。其中,李钟英、黄辅臣的籍贯均为云南省昆明县,两人于民国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在鲁南战役中均被敌弹击中腹部和胸部阵亡;丁立章籍贯为云南镇南县,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在鲁南战役奉命转进于单城集突围时被敌弹击中腹部阵亡。
另一份“陆军战时死亡士兵甲种调查表”则为士兵唐寿元开具,基本信息是:22岁,陆军第六十军一八二师五三九旅一零七八团高射炮队的二等兵,籍贯云南楚雄县,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六日入伍,于民国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在鲁南战役北代庄阵地被敌弹击中头部阵亡。
这四份文件的证明对象,有着共同的特点,均为六十军一八二师的成员。1938年初,这支来自云南,由汉、彝、白、苗、傣、回、纳西等各民族组成的队伍,奔赴沙场、浴血奋战。在台儿庄、在禹王山,他们舍命牺牲、愈战愈强……
从这四份历史文档,可以窥见当时滇军浴血台儿庄之惨烈。1938年4月中旬,蒋介石调集40万大军于徐州,布防正北一线,试图与日军大决战。然而,出兵迅速的日军趁我方尚未调齐之机,向南推进到台儿庄东北一线,守军汤恩伯、孙连仲部节节败退,台儿庄危在旦夕。蒋介石急调正在武汉整训的六十军4万人马昼夜兼程,奔赴徐州。
在接到命令仅4个小时后,六十军军长卢汉准时率部从汉口开拔。卢汉抵达徐州后,立即前往会见李宗仁、白崇禧。在不到20分钟的短暂相见中,李、白二人明知台儿庄东北失利,却故意未将实情道出,仅在地图上比画,称台儿庄东北吃紧而已。
1938年4月21日下午3时开始,六十军各师陆续抵达徐州,卢汉连研究敌情及布置任务的时间都没有,就随部队继续登程向指定防区进发。
4月22日拂晓,当列车把六十军运抵京杭大运河河畔时,军部一道急令:182师在赵墩站下车,183师在东沙庄站下车,184师及军直属部队在车辐山站下车,各部队立即急行,向指定地点集结,接防台儿庄以东地区的于学忠部和守卫禹王山的汤恩伯部。
由此,六十军各部进入防区阵地,183师在右,集结于陈瓦房、邢家楼、五圣堂地区;184师在左,集结于台儿庄以东陶沟桥地区;182师在左右作预备队,集结于蒲汪、禹王山地区。
先锋队的战斗在交锋伊始,尤为悲壮、惨烈。此次发现的四份证书开具对象所在的182师,即是作为预备队,在4月25日之后与敌人硬碰硬对攻。此时,182师死守的阵地,叫火石埠,这个点在六十军军事电话的串联线上,居于中间位置,作为御敌的第二道防线,扼守南面的制高点禹王山。
火石埠,乍一听这个地名,仿佛蕴藏着火药和爆炸声。火石埠村旁有山,其实是小山岗而已。据村民说,山中所产火石一蹭便出火花,村庄由是得名。当年壮士鲜血染红的土地,现已是良田千亩。站在山岗高处下望,那场刀光剑影,已随经年风吹雨打,无处追寻。2014年春,记者采访村中92岁的刘庆胜老人时,他曾讲述了一个细节,“云南军说话俺们听不懂,他们穿的鞋子是带扣的。”
云南人说话听不懂?难道是因为夹杂云南土话的缘故?随之而来的疑问让记者一下子联想到一段战地故事:当时战地的军用电话线,常被日军军犬咬断。最要命的是日军还常派特务窃听,了解我军内部布置与作战指令。
为保护军事秘密,不知是谁的发明,军部下令把通信营、连、排的电话员,全部换成白族的。这样一来,下达命令、上报报告,统统译成白语(白族民族语)。日军派出的窃听人员,明明听到声音,却不知是哪国语言,更别说找到翻译了。
当时,整个云南白族人口虽只有百十万人,聚居在大理附近各县,但有不少青年参军,所以也容易物色白族战士。台儿庄战役上白族人发挥白语这一长处,立下大功,在军事史上,也创了一个先例。
要知道,在后来的太平洋战场上,美日对抗伊始,日军总能用各种方法破译美军的密电码,这令美军在战场上吃尽了苦头。为改变这一局面,1942年,美军将几百名纳瓦霍族人征召,因为他们的语言没有外族人能够听懂,所以将他们训练成译电员,人称“风语者”。作为美国海军的秘密武器,每个“风语者”肩负着美军的至高机密。此次证书中的通信兵连27岁上等兵丁立章,恰好在台儿庄战场上见证了比“风语者”更早、更为精彩的壮举。
4月26日晨,日军出动飞机向东庄、火石埠阵地轮番轰炸,继而放出观测气球,指示炮兵进行定点轰击。滇军遂以炮火还击。
傍晚,敌人集中炮兵火力,猛击我军东庄、火石埠阵地,达一小时之久,发射了五千多发炮弹,尘土腾空,不见天日,把整个村庄夷为平地。炮击停止后,敌人步兵猛烈夜袭,通宵激战。卢汉军长战后回忆道,东庄敌未得逞,而冲入火石埠,双方搏斗。
据参加战斗的山毓萌回忆,当晚9时许,打了一天的1083团团长莫肇衡来到东庄阵地,一坐下就说:“我一个团只剩下18人了!曹操过华容的18骑是将,而我只剩下18个兵!”不多时,他又起身去找军长卢汉,军长叫他带着那18人和军部收容的108名战士连夜直奔火石埠阵地。此四份证书中的李钟英、黄辅臣,便是在此役中壮烈牺牲。
正如卢汉所忆,莫肇衡在火石埠遭遇了东庄来袭之敌,他指挥战士们迅速利用地形还击,相继打退了日军多次冲锋。据说一个姓杨的轻机枪射手,被敌人的子弹射进左肋,子弹头还露在皮肤外面,他仍然抬着轻机枪从东打到西,变换几十次地点,不少日军倒在他的枪下。
而日军依旧如潮水般涌来,子弹打完了,莫肇衡率先亮出刺刀,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他一人拼三敌,紧张拼斗之时,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
莫肇衡倒在血泊之中,被战士紧急抬往战地医院。途中,莫肇衡挣扎着扯下浸满鲜血的征衣,在战友搀扶下于道旁一块石头上,用血写下了“壮志未酬身先死”七个字后,一腔热血喷出,气绝身亡,时年43岁。
4月27日午后,敌军继续调集兵力进攻东庄、火石埠。东庄是敌人攻击的重点,企图从我军防线直接突破,直取台儿庄。卢汉军长看清了日军意图,立即电命东庄阵地,令守卫部队避开敌人炮火,伺机出击。
据参加当日战斗的山毓萌回忆,东庄阵地炮弹铺天盖地,猛如雨下,到处开花,而我方战士则隐伏在麦田战壕里。阵地上尘土飞扬,炮声震耳欲聋,战士们被尘土盖埋,“我震昏过去,醒来抖去身上尘土查看,幸未负伤。这次炮击时间很长,从下午2时到晚8时,6个钟头。”
是夜,整个东庄阵地一夜未眠。拂晓前,敌人吹响了冲锋号。敌兵喊叫着向我阵地扑来。顿时,在枪林弹雨下的日军,像砍甘蔗一样成排倒下,骑马的指挥官,也像滚瓜一样滚下马来。“拼杀了不到一个钟头,进攻之敌即被我全歼。大片的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我阵地前,有的堆了三四层。看着敌人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战利品,痛快!”山毓萌说道。
战斗中他还缴获了一本日军的《战斗纪要》,其中一段大意是说:中国军队有3个番号不明的师(注:即六十军的3个师),官兵强悍勇猛,战斗力之强是日军从未碰到过的。
东庄一役击破了敌人从正西突破台儿庄的阴谋。狡猾的日军又改变进攻方向,集中全力向禹王山发起猛攻,企图一举攻占禹王山,切断陇海线,直取徐州。而禹王山的北面是邢家楼、五圣堂、火石埠,从山上可以俯视我军全部阵地,地势极为重要。
4月28日起,禹王山主阵地的阻击战打响。当夜敌军一个大队,配以坦克、骑兵,沿禹王山东北山麓凶猛进犯。184师544旅旅长王秉璋亲率士兵发起反冲锋,胸部为敌弹洞穿,负伤坚持战斗,终将窜至山顶之敌大部歼灭。
战后,在一片一千多平方米的山坡上,地表被很厚一层手榴弹木柄、弹皮覆盖。当地居民曾目睹一个牺牲的战士,双手仍紧握上着刺刀的步枪,刺刀上仍有血迹。在他上衣口袋里还存有一张纸条,上写:“生在云南,死在山东。”
此后,因形势所迫,60军进行战略转移。这就解释了丁立章牺牲的原因——“在鲁南战役奉命转进于单城集突围时被敌弹击中腹部阵亡”。在60军184师以地下党员身份参加抗日活动的张天虚,1938年6月6日于汉口写了一篇报告文学《杀过单城集》,便记录了这次突围行动。
此次突围,是60军要通过好几处敌人布置的火网,随时准备与敌人肉搏的一次军事行动,以使部队转移到安全地带。敌人的炮火阻挡了前进的道路,182师师长由后边赶向前边,指挥督率,这沉着从容的身影,小步小步的外八字步,给张天虚留下深深的印象。部队终于摆脱了敌人的火力,在一营人的掩护下,“掩埋了尸体,挖掘撤退壕,担了伤兵”,由岔道突出了包围圈。
葛龙飞表示,四份展品均将台儿庄大战称为“鲁南战役”,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看到,对于研究台儿庄大战和滇军战史、启迪教育后人,具有极大的意义。
(来源:大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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